無憂書城
返回 無憂書城目錄

Chapter 44

所屬書籍: 霧裡青

chapter44

沒一會兒,孟弗淵拿了一聽冰鎮的啤酒過來,拉開之後遞到陳清霧手邊。

孟弗淵看著她嘗了一口,問:「夠冰嗎?」

陳清霧當他是想喝,將啤酒遞了過去。

孟弗淵卻將她手腕一捉,奪了手中易拉罐,伸臂往床頭柜上一放,手收回後徑自輕擡她的下巴吻過去。

微苦的氣息,分享之後漸不可覺。

方才一切足夠漫長,也多少有些狼藉。

陳清霧翻出自己的睡裙套上,走到浴室去洗澡。

孟弗淵看見玻璃移門關上,拿過一旁煙盒,取一支點燃。

「吱呀」一聲。

門被推開了一線,陳清霧從中探出半個腦袋。

孟弗淵望過去,「怎麼了?缺什麼東西嗎?」

陳清霧盯著他,以目光做邀請。

一秒、兩秒……

十秒。

孟弗淵終究沒有採取行動,他掀一掀眼皮說道:「你好好洗澡。」

聽見門闔上的聲音,孟弗淵長長地吐出一口煙。

生理反應不會騙人,而這單單只是設想那場景。

她初次經歷,多少有些不舒服,他不敢過分高估自己不想讓她受傷的初衷。

陳清霧洗完澡出來,孟弗淵這才撳滅了煙,走進浴室。

自浴室出來時,卻見陳清霧正坐在床尾,拿小勺子吃著他們下午採購的榴槤千層。

「清霧,你知不知道我不允許別人在我的床上吃東西。」

「知道啊。祁然說過。」

孟弗淵在陳清霧身旁坐下。

陳清霧拿小勺舀了一勺蛋糕,送到孟弗淵嘴邊。

孟弗淵停頓一瞬,自然不過地張嘴咬了過去。

彷彿他那條規矩不存在一樣。

孟弗淵微微蹙眉,「不得不說……」

「嗯?」

「你這項喜好,我可能無法奉陪。」

陳清霧笑著,又舀了一勺。

孟弗淵還是接過了。

第三勺,他伸手一推,「抱歉。我再喜歡你也吃不下第三口了。」

陳清霧哈哈大笑。

「是不是餓了?」孟弗淵伸手捋了捋她肩頭的長髮。

「有一點。還好。我就是餓得比較快,工作的時候也常常會吃夜宵。」

「怎麼不早說。」

「嗯?」

「那樣之前我就能多一些理由去找你了。」

陳清霧莞爾。

吃完蛋糕,雙雙刷牙之後,兩人重回到床上躺下。

燈已經滅了,他們在黑暗中棲息,聊著天,又不知不覺擁吻。

很是奇怪,分明才剛剛在一起,卻覺得已然熱戀多年。

不知道已是幾點,也無人關心,他們接吻,以指觸丈量皮膚,漫長而樂此不疲。因為顧忌她的狀況沒有進行到最後一步,她擱淺於他的指尖,而後同等回饋。

再做清理,躺下以後,仍舊不舍睡去,直到疲憊降臨,他們自然地沉入睡眠。

次日,陳清霧睡到自然醒。

睜眼發現身邊沒人,爬起床,打著呵欠走出卧室,看見廚房裡忙碌的身影。

室內暖氣很足,孟弗淵只穿了一件薄款的深灰色毛衣,肩膀寬闊平展,叫人覺得從背後擁抱一定極有安全感。

陳清霧躡手躡腳靠近。

正準備伸手時,孟弗淵出聲:「我聽到腳步聲了。」

「你可以假裝沒聽到。」

「好。那你請吧。」

陳清霧笑著一把抱住他,「今天吃什麼?」

「中午吃海鮮燴飯。晚上準備做避風塘炒蟹、煎鱈魚、菌菇雞湯……」孟弗淵轉頭望背後看一眼,「你也可以點菜。」

「你做什麼我吃什麼。需要我幫忙嗎?」

「隨意。」

陳清霧回主卧洗漱之後,換了身衣服,又回到廚房。

挽起袖子,和孟弗淵並肩站立於水槽之前,在他的指揮下,幫忙淘洗浸泡晚上將要熬湯的乾貨。

吃過午餐,兩人小憩過後,到了下午四點,開始準備年夜飯。

陳清霧仍舊在一旁,做一些打下手的輔助工作。

時間悠長又靜謐,兩人不慌不忙,一邊聊天,一邊籌備。

「我記得你讀研那幾年過年沒回家。」

孟弗淵點頭。

「是一個人過的嗎?」

「有一年去了麥訊文家裡。留學生多,也有聚會,不過我去了半小時就走了。」

「為什麼?覺得他們吵?」

「倒也不是。有點融不進去。可能我讀的學校理工氣質太濃厚。」

「我好像也跟其他留學生玩不到一起去。」陳清霧笑說,「我們專業太肝了,比我在翟靖堂老師那裡工作還忙。而且我一直有種好像被什麼東西追趕的焦慮感,好像不趕緊把所有東西學到手,某天我爸一個不高興,就會斷了我的供逼我回國。還有就是,藝術領域最講天賦,越往高處走就越發現,比自己更優秀的人多如牛毛,稍不勤奮,就會被他們甩得更遠。」

「在我眼裡,你已經非常優秀了,能將愛好轉化為事業,且已站得一席之地。」孟弗淵說,「你有些逼自己太緊。」

「論鞭策自己,我比起你還是甘拜下風。」陳清霧在流水聲中看孟弗淵一眼,笑說,「那我們以後一起學習怎麼開始享受生活。」

心底湧起溫熱潮水。孟弗淵沉聲說「好」。

七點半左右,所有菜都端上桌。

孟弗淵開了一支白葡萄酒。

兩人端起酒杯,隔著那束醒過一夜之後,開得更加飽滿的淺紫色桔梗花碰杯。

「淵哥哥新年快樂。」

孟弗淵笑了一聲,配合地說:「清霧妹妹新年快樂。」

「男朋友新年快樂。」

「女朋友新年快樂。」

陳清霧歪了一下頭,「老公新年快樂。」

陳清霧笑說:「怎麼不說啦?」

「吃菜。」孟弗淵繃住臉。

陳清霧早就看透他了,當他不知道如何應對時,就是這樣一本正經的表情。

只有兩人的年夜飯,但一點也不覺得冷清,反而有種難得的清靜。

往年兩家都是同父母以及祖父母一起過的,熱鬧歸熱鬧,總歸有不自在的地方。

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。」

「你說。」孟弗淵擡眼。

「你和祁然爭書房,到底比了什麼。」

孟弗淵幾分遲疑,「我怕說出來你會難過。」

「不會的。我好奇好久了。」

孟弗淵這才開口。

那時候孟弗淵二十一歲,孟祁然十五歲。

他大弟弟六歲,不管是拼體力、腦力或是知識儲備,終究會勝之不武,於是,就將比賽內容的決定權交給了孟祁然。

孟祁然選了一項自認百分百勝率的比賽:列出陳清霧的愛好和習慣,誰列得多,誰贏。

最後,孟弗淵以兩分險勝。

可能那時候照顧弟弟妹妹比較多,有些事沒有刻意去記,自然而然就知道了。

「我贏的那兩分,是你喜歡的花,和你喜歡的作家。祁然那時候不大服氣,還去找你確認過,記得嗎?」

陳清霧想了想,「……好像有吧,記不太清楚了。」

孟弗淵看著她,好似在確認,她是否會因此而覺得失落。

陳清霧笑了笑,「還好。難怪他一直不肯告訴我,是怕我不高興吧。」

理論上百分百勝出的比賽卻輸了,除了不夠上心,沒有其他解釋。而換成那時候的她,可以列出一百條孟祁然的喜好習慣而不重樣。

「好了,不提他了。」孟弗淵夾了一塊炒蟹到陳清霧碗里,「嘗嘗這個。」

蟹都剪開了,吃起來很容易。

陳清霧嘗了一口,立即豎起大拇指,「這真是你現看教程學會的嗎?也太厲害了吧!」

孟弗淵說:「過獎。」

陳清霧若有所思,「難怪呢,你就是學習能力強,所以任何事情第一次都……」

「清霧。」孟弗淵再次露出招架不住的神情。

陳清霧笑不可遏。

這樣一桌子菜,自然吃不完。剩下的套保鮮膜裝入冰箱,明早起來也能圖個「年年有餘」。

洗碗機啟動之後,孟弗淵清理過流理台,洗了洗手,回到客廳。

藍牙音響連接上了,正在播放音樂。

陳清霧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,剝一隻橙子。

她穿著一件白色的毛衣,那衣袖長了兩分,稍稍籠住了她的手掌,使得整個人有種毛茸茸的感覺。

「不看電視?」

「其實我從小就不愛看春晚,覺得有點消耗情緒。我這種人,開心也是一種資源,消耗完以後需要積累一陣才會再生。」陳清霧忽然轉頭,「不過好像,跟你相處,這種資源會源源不斷地再生。」

孟弗淵笑說:「我的榮幸。」

他在她身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,伸手將她還沒剝到一半的橙子接了過來。

陳清霧偏頭看他,在她這兒多少,剝橙子這件事多少有點狼狽,但在孟弗淵那兒卻有條不紊。她覺得他這雙手,去做外科醫生應當也合適。

孟弗淵將剝好的橙子遞給陳清霧。

「你不吃嗎?」陳清霧分下一牙送進嘴裡。

孟弗淵搖頭,「暫時不想吃。」

陳清霧輕「嘶」一聲。

「酸?」

陳清霧點頭,撐著沙發邊緣,忽地起身,湊到他嘴邊,望見他幽深的眼睛時,一下停住了動作,呼吸也跟著亂了。

孟弗淵仰頭,聲音微啞,「……我嘗嘗。」

他手掌收攏,隔著毛衣擁住她。

熱戀的人怎會只滿足於呼吸的交換,他手臂從她背後環過,將她抱了起來,往卧室走去。

燈沒開,只有門口投入客廳的燈光。

陳清霧回應孟弗淵的吻,聽見他低聲問了一句「可以嗎」,她不作聲地點了點頭。

黑暗是放縱的溫床,因為看不清,所以變得大膽,像是在玩一個挑戰羞恥心的遊戲。

他們是彼此的對手,也是裁判。

比夜晚更加漫長,兩次結束以後,時間即將指向零點。

匆匆清洗,陳清霧披上睡袍,牽著孟弗淵的手去了陽台上。

大城市不允許放煙花,但璀璨夜景已足夠美麗。

陳清霧趴著欄杆,被風吹得眯住眼睛,「我今天好開心。」

孟弗淵凝視著她。

「我過去其實對於未來沒有清晰的構想。」陳清霧轉頭看他,「但今天我知道了,我想要的未來大概是什麼樣的。」

孟弗淵心口泛起熱意,「謝謝你這麼褒獎我。」

陳清霧正要說話,忽聽樓底下,有人在倒計時。

十、九、八、七……

三、二、一。

「新年快樂。」

他們同時說道,又同時地笑出聲。

這個夜晚,是戀人的眼睛。

次日清晨,陳清霧一睜眼就被孟弗淵擁入懷中。

他聲音還帶幾分尚未清醒的啞,「想不想出去玩?」

「去哪裡?」

孟弗淵思索片刻,「上回的民宿酒店?」

永遠不必低估孟弗淵的行動力。

他拿過手機,在出行類app上搜索到酒店,點進去一看,最貴的房型,竟然還有一間,當即毫不猶豫地下訂。

陳清霧笑說:「好可惜哦,只剩一間房了。」

孟弗淵以行動回敬了她的揶揄。

吃過中飯,兩人收拾好了東西出門。

一路過去,高速路上車子寥寥無幾。

出來高速收費站,再往鎮上開去,一片凋敝的灰白色,遠遠的卻能瞧見山間樹上掛了幾顆尚未落盡的柿子,像一粒粒燃燒的火種。

鎮上倒是熱鬧,今天初一,許多人家出門去山裡祭祖掃墓,時不時便有一串噼里啪啦的鞭炮聲炸響蒼穹。

沿街民居門口,紅色紙屑鋪了一地,遙遙看去像是那晚所見凌霄花一樣的顏色。

在這陌生小鎮上,竟讓他們找得幾分小時候的年味。

兩人抵達酒店,辦了入住。

前台服務員遞來房卡,陳清霧看了一眼,立即笑了。

她揚一揚房卡,對孟弗淵說:「525。」

就有這麼巧。

525號房間,布局與上回一模一樣,不過茶几上擺了些酒店送的年糖,床旗也應景地換成了紅色暗紋的樣式,很有些喜慶的節日氣息。

放置好了東西,兩人出門去。

日光幾分稀薄,照在身上是一種淡金的顏色。

大年初一,店鋪自然都未開始營業。

倒也不覺得失望,因為有對方相陪,做什麼都是次要。

回到酒店,兩人去了茶室,自己取了茶壺與茶葉,自飲自酌,隨意閑聊,看著日薄西山,天光漸暝。

這一日,就這樣尋常地結束。

在酒店餐廳吃過晚飯,兩人回到房間。

陳清霧第一時間奔向陽台。

不遠處那庭院的燈已經亮了起來,瀲灧地倒映於水中,像一盞一盞漂泊的漁火。

身後孟弗淵腳步聲靠近。

他單臂撐在欄杆上,卻不看風景,只是打量著她。

上一回在此處的交鋒,仍然歷歷在目。

「清霧。」

陳清霧轉過頭來。

孟弗淵發現自己竟然還是會緊張,「上一次在這兒……我差一點逾距。」他坦誠說道。

「是嗎?」

「……嗯。」

陳清霧向他走近一步,踮腳,在他唇上碰了一下,「這樣?」

「不止。」孟弗淵手掌按在她背後,使她仰起頭來。

他每一回的注視都格外深邃,好似要通過她的眼睛看進心底深處,她受不了這樣一種目光,主動吻他,又問,「……那是這樣?」

換氣的間隙,他啞聲說,「不止。」

孟弗淵擁著她,兩人一邊接吻,一邊回到房間,腳步跌撞,差一點被茶几絆倒。

陳清霧躺倒下去,孟弗淵的呼吸挨住了她的耳朵,他低聲說,那一晚他根本沒睡著,剋制了好久,還是忍不住。

他抓著她的手,往下探去,「……清霧,我甚至不敢想像那是你在替我這樣。」

那樣跳動的熱度,讓陳清霧心驚。

只覺得頭昏目眩,因為這樣一個平日里矜持又冷淡的人,正在自陳他最最深晦的秘密。

而她喜歡他為她著迷,為她屈從於最劣等的欲-望,更喜歡他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叫她「清霧」。

房間里只有孟弗淵壓抑的呼吸聲。

陳清霧成全了他那一晚逾距的妄想,也修改了他失眠的記憶。

幽暗燈光里,她好奇地擡起手掌,孟弗淵不肯叫她細看那些罪證,立即扳過她的腦袋吻她,叫她手掌上的臟污,都擦在自己乾淨的白色襯衫上。

這過程彷彿是他們在互相污染。

孟弗淵不再說話,抱著陳清霧沉沉地呼吸。

這時候,放在茶几上的手機突然一震。

孟弗淵看去一眼,確定是自己的。

原本不打算理,但響得有些不依不饒。

陳清霧手掌撐著他的肩膀起身,讓他去接電話,她去洗個手。

電話是裴卲打來的。

孟弗淵接通之後,按了免提,脫掉身上皺巴巴的襯衫,另取了一件乾淨的換上。

裴卲:「還活著啊?給你發條拜年消息,兩天都不回。」

孟弗淵平聲說:「談戀愛,沒空回。」

浴室里傳來陳清霧的一聲笑。

裴卲說了句「卧槽」,「那我不是打擾你們了?」

「知道打擾還不掛電話。」

裴卲立即將電話掛斷了。

陳清霧從浴室里出來,到沙發上坐下,「其實還要感謝裴卲,是他讓我確定了你辦公室里我那隻杯子是你順走了。」

「那怎麼感謝?婚宴讓他坐主席?」

陳清霧笑出一聲。

面前茶几的盤子里有糖果,她挑出一粒奶糖,送進嘴裡,又拿了一粒遞給孟弗淵,一邊咀嚼一邊說道,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,小時候吃的要更軟一些。」

孟弗淵接了奶糖,卻又放回盤子里,「如果是這個牌子,聽說有兩家分廠,硬的是新設備生產出來的。」

「真的嗎?」

「忘了哪裡看到的。應該是這樣。」

陳清霧當即拿過手機搜了搜,還真是。

她笑說,「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奇怪的知識點啊?」

「偶爾會玩一玩社交網路。」

「那你有微博嗎?」

「有。」

「我要關注一下。」

「不行。」

「為什麼?」

「沒有為什麼。」

陳清霧仰頭看他,「你是不是給別的小姐姐點贊了?」

「那不然為什麼害怕被我關注。」

「下次告訴你。」

「下次你就把該刪的刪完了!」陳清霧笑著從地上起來,轉身,膝蓋擠到他膝蓋之間,單腿跪著,「你今天不讓我看,我們就產生信任危機了哦。」

孟弗淵嘆氣。

撈過一旁的手機遞給她。

沒有用保護殼的手機,稍有使用的痕迹。

陳清霧點亮屏幕,「解鎖密碼?」

「女朋友生日。」

陳清霧笑,「哦,學我啊?」

「我先設置的。」

「好吧,那是我冤枉你了。」

孟弗淵輕笑。

手機壁紙是黑白色調的建築剪影,APP種類和她的大相徑庭,多數應當歸類為開發者工具範疇。

在這裡面出現一個微博,多少有些突兀。

點開,卻發現主頁內容全都來自於「Freesia1027」這個賬號。

那是她的微博。

而孟弗淵的用戶名,是「User0117」,用著初始頭像,一眼看去像個殭屍號。

點進去,他並沒有發過一條微博,但點贊列表裡,全部都是過去那些年她心情不好時,隨手發布的矯情片段。

她這個微博號,偶爾會發一些瓷器展的觀展照片和repo,因此大部分關注者都是相關領域的愛好者,現實中的互關只有趙櫻扉和少數幾個同學。

她從沒留意過自己的微博有哪些人點贊,自然也不知道,那裡面會有一位「User0117」,會在她任何情緒低落的時刻,給予無聲安慰。

這時候,她突然想到,很久之前自己收到過一條@。

那還是她在倫敦的時候,剛跟孟祁然鬧過彆扭,坐在公園的長椅發了好長一條微博。

其實情緒發泄完也就過了,再難過的事情也比不上作業的DDL緊急。就在準備關上微博的時候,提示有新的@。

那條微博是轉發了某個大馬華人經營的甜品店在倫敦開店的信息,店鋪的招牌主產品,便有榴槤蛋糕。

除了@她,沒有任何其他內容。

她微博提過自己所在的城市,也不止一次表達過對榴槤的喜愛。所以收到這條@,也就領會了大抵是某位粉絲的安慰。

那天,她真去了那甜品店一趟,買了一份榴槤蛋糕,壞心情也因此煙消雲散。

回去之後,她在那條微博下面回復了謝謝。

「……你是不是刪過微博?」

孟弗淵點頭,「怕你發現是我。」

「你主頁一片空白,誰也發現不了什麼吧……除了生日信息。」

但是世界上那麼多1月17號出生的人,那時候的陳清霧,可能懷疑任何人,但絕不會懷疑一年最多見面兩次的孟弗淵。

陳清霧放下手機,立即去擁抱身邊的人,「……謝謝。」

孟弗淵手掌按著她後背,認真確認的語氣:「信任危機解除了?」

陳清霧笑得肩膀直顫,「……對了,我們最開始的話題是什麼來著?」

「奶糖。」

「哦,你真的不吃嗎?」

「不吃。」

「榴槤蛋糕也不吃,橙子用不吃,奶糖也不吃,你也太挑剔了。」陳清霧倏地擡起頭,望進他眼睛裡,「……那我知道了。」

不待孟弗淵開口,陳清霧直接親過去,舌尖輕掃過他的唇縫,便準備退開。

已經晚了。

孟弗淵手掌在她腦後一按。攪纏時,還能嘗到一點奶糖的甜。

陳清霧手掌在沙發靠背上一撐,緊跟著跨坐於孟弗淵腿上,伸掌,按住他肩膀往後猛地一推。

他後背靠住皮質的靠背,在她的呼吸離開嘴角而轉移至鎖骨處時,微微眯了眯眼。

孟弗淵沒有阻止,也暫且不主動,想看看她要做什麼。

他剛剛換上的襯衫,紐扣解開了兩粒。陳清霧指尖點在那紐扣之上,一粒一粒往下划去。

她觀察著他的表情,篤定他以為她的下一步是將要解開紐扣時,忽地俯首。

孟弗淵喉結滾動。

隔著襯衫白色的布料,那一點濡濕之後,隱約透出裡面的顏色。陳清霧保持著動作,掀眼去觀察他的表情,並一點一點施加壓力。

孟弗淵已能感受銜咬的痛感,但一聲不吭,只伸手去,輕輕掐住了她的下巴,像是要將她的表情看得更加清楚。

很快,陳清霧坐直了身體。仍然不按常理出牌的,兩臂交叉,抓住了自己的毛衣下擺。

她仍在觀察他的表情,不漏過他因為期待而稍稍放緩的呼吸,以及眼底泛起的暗色。

陳清霧成全了他的期待。

下一步動作,她抓住了他的手臂,往後環抱,指引他手指,按住後背的鎖扣。

她有一段優美的脊骨,稍顯嶙峋的突出,像是在河邊拾取白色的鵝卵石。

孟弗淵望著她如影青瓷一般,總顯得幾分清冷的臉,一粒一粒鬆開了鎖扣。那感覺像是一步一步引導著聖女墮落。

客廳燈光是一種稍顯冷調的白色,映照著皮膚,泛出白釉玉質的色澤。

孟弗淵望著她,不曾動作。

她卻在這樣的注視中,感覺到自己皮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,以及……反應分明的第二-性徵。

這一次,所有的準備工作,只在他毫不掩飾的眼神之間完成。

孟弗淵仍然穿著那件襯衫,陳清霧有意如此,如果不是嘗試,她都不知道,這種未著絲縷與衣冠整齊的反差,竟會讓她如此雀躍。

起與伏節奏逐漸失衡,而孟弗淵卻似乎沒有一點想要伸手幫忙的意思,只是看著她,叫她自己去尋找。

他能清楚看見她的臉,她的一切,她微微放大的瞳孔,她鼻尖的一點薄汗。

她的呼吸,都彷彿變成了有實質可捕捉的東西。

孟弗淵此刻竟有些動容。

動容於她不懼於在他面前,展露她自己性格最本真的底色,是赤誠、勇敢而自由。

而這實際是對他的褒揚——全然地相信他會理解、會欣賞,且比任何人更樂於去激勵她忠於自己。

在他的概念里,想像不到比這更美好的親密關係,精神層面的絕對共鳴。

因為他就是如此。

欣賞著每一面的陳清霧。

陳清霧手掌撐在他的肩頭,「……孟弗淵。」

「嗯。」

「你說,他們現在在幹什麼?」

「不知道。我只知道我在幹什麼。」

「幹什麼?」

孟弗淵不作聲。

陳清霧笑著,看著他此刻尤似雪意清冷的臉,和暗寂處潛流翻湧的眼睛,重複道:「幹什麼?」

「清霧。」孟弗淵伸手,卻只是輕輕地將她從肩頭滑落的,墨藻似的長髮,拂到了身後,「你一再挑釁我,是在期待什麼?」

陳清霧一頓。

此刻,孟弗淵終於徹底領會她的用意——大抵她也察覺到了他因為長久喜歡,獲得之後反而有幾分小心翼翼束手束腳,所以才以不斷挑釁的方式,激勵他也忠於自己,讓他相信,她可以完全接納他的「卑劣」,他偶爾的控制欲與破壞欲,就像他接納她的赤誠與坦蕩。

正如她一貫的哲學。

愛與器物同理,應當被使用,而非供奉。

「如你所願?好不好?」孟弗淵緩聲問。

陳清霧睜大眼睛。

「我剛剛就想說。」孟弗淵看著她,倏然擡掌,「你是不是晃得太厲害了。」

扇過的力道很輕,彷彿只是空氣從胸-前擦過。

然而自腳底到頭頂有一線泉脈,驟然通了電,那瞬間彷彿心臟過速,近於麻痹。

她一下晃得更厲害。

支撐不住了,她俯身去擁抱他。

他方才低沉的聲音里,帶了幾分冷厲,明知那只是故意所為,卻還是叫她顫慄不已。

她臉埋在他的肩膀,彷彿哀求一樣,「孟弗淵……」

孟弗淵終於接管主動權,那吻落在她的耳廓上,溫柔的聲音簡直有兩分無辜,「不是你想要的?」

陳清霧發不出聲音。

孟弗淵在她耳邊笑了一聲,安撫一般的,「好了。」

並不是。這句安撫只是他故意放鬆她戒備的煙霧彈,後續的行動,簡直是想直接地摧毀她,要看著她在他之上的宮殿,一層層地崩塌瓦解。

他成功了。

被孟弗淵緊緊摟住的時候,陳清霧顫抖得不成樣子,呼吸急促,心臟也彷彿過速,好像下一秒就要死去一樣。

孟弗淵拿過沙發上的薄毯裹住她,溫柔地輕吻她的面頰,好像是在安撫差一點溺水的人。

她在溫暖和氧氣里,逐漸平復。

孟弗淵抱著她,忽然傾身,展臂從桌上拿了一粒奶糖,撥開糖衣,塞進她的嘴裡。

「……我沒有低血糖。」陳清霧咬著糖果,含糊道。

「我知道。」孟弗淵笑說,「獎勵好孩子的。」

庭院的燈燃了整晚,浮蕩的「漁火」在天亮時才停靠。

他們整夜無夢,即便有,夢裡也應當只有彼此。

次日,陳清霧睡到日上三竿才起。

睜眼未見孟弗淵的身影,她去刷牙時,給他打了個電話。

孟弗淵說,在樓下了,馬上上來。

片刻,響起敲門聲。

陳清霧漱凈口中牙膏沫,跑過去將門打開。

入目是一束嬌艷欲滴的玫瑰。

孟弗淵穿著黑色大衣,身上沾了薄薄的寒氣。

他說,鎮上店都沒開門,因此開車去市裡找了找,所幸已有花店開門。

那束花被遞到懷中,陳清霧擁住,問道:「為什麼送我花?」

「因為早起散步,不知道為什麼,突然就想送你一束花。」

陳清霧雙手抱住那雪梨紙的包裝紙,嗅聞花束的幽郁香氣。

她沒有聽過比這個更浪漫的,送花的理由。

回目錄:《霧裡青》

發表評論

看過此書的人還喜歡

1在暴雪時分作者:墨寶非寶 2宇宙第一治癒系幼崽作者:采采來了 3挪威的森林作者:村上春樹 4白色橄欖樹作者:玖月晞 5赤地之戀作者:張愛玲 查看圖書全部分類